等到附近没有人能听到我们说话后，李云倾这才悠然开口。
“我昨天想起，你还在什么时候自称过臣妾了。是一年前你重新以女子身份示人的时候，那时候你一天换三四件衣服，见谁都想福身……”
我神色一僵，随即沉痛万分，她还是想起来了。
“这对于你来说，应该已经过去八年了，还是忘了吧。”我虽然相当心痛，但面上还是尽量冷静淡然地说道。不过，我很快在她的灼灼目光下感觉脸上发烫起来。
“怎么能忘，那段时间你难得的天天去找我。”李云倾怡然自得地浅笑。
我一脸复杂，早知今日，何必当初……
因为其他嫔妃能让我用福身之礼的太少，我如果总是对他们见礼，他们会吓到。于是，那时我只能常常去皇帝寝宫求见，毕竟对天子多么殷勤地行礼都不为过。
因此，李云倾在后宫批折子时常常被我打扰。不过她十分宽宏大量和善解人意，我甚至觉得那段时间之后，我们的友谊更深刻了。
其实，女子的行礼自称都没什么，关键是我一天换几次衣服的行为太离谱。用温言的话说，我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，简直不像往日温和内敛的景王。
而秦牧这小子，直接说我像开屏的孔雀。可惜我面对故人新友惶恐的目光，还是分毫不知收敛，乐此不疲，直到后来才意识到那种行为太傻了。
以后余生都是女子，何必急于一时呢。
“怎么了，当初你没说过几次臣妾，现在也说得很自然，怎么还难以面对了。”李云倾扬眉道。
“说得也是。”我的目光不再闪躲，迎上她笑意盎然的眼神。
当初我的确说了两次臣妾后就觉得别扭不说了，但那副没见过世面换各种打扮四处招摇的状态可持续了很久。不过，李云倾似乎只关注“臣妾”两个字……
“对了，我那里有的是衣服，你不够穿的话还可以让内务府再多做点。”我还没想完，李云倾便认真道。
“……那就，谢过陛下了。”我懊恼不已，然而看到面前的人含笑的眼眸后，便觉得从前发过疯也没什么。
这样就能博得她一笑，可比前世容易多了。
“走吧，坐了这些时候，该起身去别处走走了。去延福宫，还是回寝殿休息？”李云倾大概是怕我太尴尬，于是不再多说，转而道。
“去福宁殿吧，你应该还有折子要批。”
“好。”
于是，我们二人站起身离开凉亭，其他宫人也远远的跟上。我走在江南的宫室楼阁间，忽然觉得梦里的事可以询问一下。
“对了，历代太上皇，是不是都喜欢住在杭州的行宫？”我开口道。
“是。以后我也要去那里，我们先逛遍江浙的美景，再去其他地方。”
“好。杭州的西湖醋鱼久负盛名，我倒是想试一试。”
李云倾闻言，笑容便有些绷不住了，忍了忍还是笑了出来。
“看来它的名头的确很大，让本来不爱吃鱼的你都想体验一番，然后被狠狠骗到。”
“不好吃吗？”我转头看着她，含笑道。
“民间有一句话，吃到它的第一口，就觉得这鱼死得甚冤。”李云倾笑着，眼中又露出感慨和恍惚的神色，怔怔看着我。
我有些诧异，民间果然有这句话，难道那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梦吗。
“那我可一定要尝尝，其味凄惨如斯也是十分独特的体验，不容错过。”
“嗯，你可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我点点头，又往前走了几步，便问道：“对了，杭州的行宫里，有哪个院落满是桃树吗？”
李云倾怔住了，看着我的目光微微颤动。
“有的，是……朝烟宫，后来我选了那里做寝宫。”她说着，又颤声道：“你……想起了什么吗。”
“不算想起。刚刚睡着的时候，梦到了一些场景，只是很短的片段。”
“居然还能梦到……”李云倾喃喃道，面上又露出怅然的神色。
“我很对不起那时的你，总是消耗你，让你照顾我的情绪。”她认真看着我。
“怎么能是消耗，看到你就已经是很大的满足了，而且你也对我很好。”
我们安静对视片刻，不再多说什么，她很快笑了笑，握住我的手继续向前。
进了福宁殿，里面忙碌的宫人不待吩咐，行过礼后就退下了，而原本跟着我们的贴身宫人也没有进来。于是，殿中很快只有我们两个。
桌案上已经堆满了奏折，笔墨也已准备好，李云倾只好又为政事忙碌。我磨过一段时间的墨后就可以休息了，她却只能继续批折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