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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九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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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如睡一会午觉?”

谢幼训打起精神,立刻摇头。

她搂着王令淑的脖子,说悄悄话:“睡着了看不到阿母。”

王令淑心口一酸。

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,她看到自己的女儿,总会想到自己的母亲。

未出嫁之前,她和母亲的关系算不得特别好。

母亲怪父亲将她宠坏了,养出一副眼高于顶、恣意妄为的性子,就总是出言规训她。那时候的王令淑哪里受得了这些,耐着性子应几句,就忍不住和母亲吵起来。

所以王令淑在家中老避着母亲。

见面便是争执。

算下来,好好待在一处享天伦之乐倒没有几刻。

王令淑抱紧了女儿。

若是将来女儿嫁了,只怕也是经年累月见不到面,不知有多思念和后悔。

“晚些时候舅舅要来?”谢幼训迫不及待地双手张开,眼睛亮晶晶的,“舅舅会不会送给我一把——这么大的弓箭,然后教我射箭?”

王令淑愣了一下。

谢凛的话竟然是真的?

不过,她本也想念得很,信了七八分。

“等你大一些。”王令淑想起十兄马上射箭的潇洒身姿,不由微微露出些笑容,空洞迟钝的眸子也多了些柔和的光亮,“我不仅叫他给你做一把合适的弓箭,还可以让他教你射箭骑马,阿母小时候的骑术就是……”

“哇!我要一匹小马驹!”

王令淑略严肃,更正:“要等你大一些,身子骨壮实一些。”

谢幼训:“要多大?”

王令淑想了想:“十五岁。”

“太久啦!”谢幼训皱起包子般的小脸,很不高兴,和王令淑讨价还价,“我十三岁就可以学骑马了。我从现在就好好吃饭,好好喝药,每日都打一遍五禽戏,十三岁就不会再生病,一定是一个身子骨结实的大姑娘!”

想到那副景象,王令淑空洞的心口涌出一股暖流。

她温柔地注视着谢幼训。

“好。”

“阿母等着岁岁长大。”

“长大的岁岁,一定比阿母更聪明、欢乐、美丽。”

“才不会。”谢幼训的眼珠子转动,嘻嘻哈哈亲了王令淑一口,大声说,“阿母才是最聪明美丽的女郎,岁岁喜欢阿母,阿母是最好的阿母。”

王令淑摸着女童柔软的垂发。

心想,要是自己会做弓箭就好了。

十兄这些年忙着征战,虽然战功赫赫,只怕是忙得焦头烂额。毕竟以他那潇洒不羁的性子,若只是来见她,哪里会如此周折地先送帖子。

只怕是有要紧事,才如此正式。

既如此,还要让他抽空给岁岁亲手做弓箭,实在有些不体贴人了。

不过……

她从前骄纵惯了。

在十兄眼里,这样体贴他反倒显得生疏。

“到时候,再让舅舅给你做一捆哨箭。”十兄对各类兵器都极为感兴趣,尤擅制作弓箭和箭术,还没从军是就能做出最好的鸣嘀,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少年天才,“保准不会叫你失望。”

谢幼训蹦跳着拍手,“好好好!”

王令淑又问:“谁和你说,舅舅要来?”

“是阿母身边的银瓶昨夜和我说的,我高兴得一夜都睡不着,只想着见舅舅啦!”谢幼训说到这里,四周扫视了半天,忍不住问,“银瓶姐姐呢?怎么只有玉盏姐姐在。”

王令淑如被蜇了一下。

梳头娘子玉盏上前,为谢幼训递上一盏补药:“她今日休了假。”

谢幼训没有寻常小孩好糊弄。

追问:“可今日是中秋节呀?”

无论是谁家,都没有主子过节,下人却刚好休假的道理。

玉盏含糊说:“有要紧事。”

谢幼训才不继续问了。

王令淑端坐着,面容又变得寥落起来,苍白得像是画中人。

不过有谢幼训在,整个院子却添了不少活人气。

一直到吃过饭,谢幼训还是架不住困倦,在王令淑的房间内睡着了。玉盏这才小心翼翼走来,踟蹰片刻,还是说:“夫人,今日要处置的事宜若不处置,只怕……”

只怕,谢凛不会让她见十兄。

王令淑好一会没说话。

玉盏正要再开口,端坐的王令淑已然站起身。

“处置吧。”

得了她这句话,玉盏如蒙大赦,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。

对于王令淑来说,内宅中馈大都不难,唯一难的部分……谢家的仆人不敢拿来为难她。这些琐事,王令淑分派下去,不一会儿便处置周全。

玉盏能看出王令淑的急迫。

但她还是提醒道:“此时天色尚早,不如夫人先去过目夜间拜月所备的物件?”

王令淑端坐着,如同没听见。

这样大的雨一直没停过,哪来的月亮要赏?

玉盏又要再劝。

“库房许久未曾清点,这样,”王令淑的眸光多了几分活人气,将一侧的对牌递给她,“你现在便去清点一遍,也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,为我立一立威。”

不止玉盏,其余仆妇也纷纷震惊。

谁不知道,王家的当家主母是个空心人,底下的事是半点不上心的。

怎么忽然……要立威了?

不过,比起好奇,众人还是惊慌失措要来得多一些。

主母不管事,底下的管事免不了坐大,仗着手中的权势能捞多少好处捞多少好处。彼此之间心知肚明,看破不说破,胃口也日渐大了。

这突然打一棒子,指不定抖落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呢!

“……夫人?”玉盏似乎也没反应过来,这是件得罪人的事情,但也是一件在王令淑身边视衷心的事情,很快下了决心,“奴婢领命,马上就去。”

屋内的仆妇们眼巴巴看着玉盏的背影。

急得几乎要跳脚。

王令淑却仍端坐着,低垂眼睑,徐徐喝一口苦涩的酽茶。

不知过了多久。

她放下茶盏,站起身。

“都下去吧,我自己回去。”

话是这么说,却没有走的意思,没什么情绪的视线扫过几人。

仆妇们如蒙大赦,连忙行礼告辞。

目送众人远去,屋外园中不少仆人忙忙碌碌,王令淑垂了垂眼睑,走了出去。

只是她没有向着住处走,反倒是朝着前院的方向而去。路上遇到的仆婢比往日都老实,不敢对她有丝毫言语指摘,由着她畅行无阻。

果然,不少管事都不在。

寻常下人不敢拦她,任由她一路行至门房处。

“夫……夫人?”门房早就听说她朝着这个方向来了,眼下见了真人,更是急得直抹脑门上的汗,“这里脏乱逼仄,夫人尊贵,怎么能来此处……不如……”

“站住。”

王令淑视线落要溜走的童仆身上,不带温度。

后者立刻瑟缩着垂首站立。

“我要坐在这里。”王令淑径直走了进去,坐在中间铺了软垫的矮凳上,无视了四周前来拜谒等候之人的视线,微微阖上眼,“若我阿兄来了,便立刻引他来见我。”

这些客人似乎因为她的出现有些兴奋。

忍不住凑在一处,议论她到底是谁,她的阿兄又到底是谁。

在得出结论后。

空气忽然沉默得可怕。

王令淑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,只是偶尔抬眼,看向窗外。

十兄从前总像只精力旺盛的猴子,最不耐烦世家贵族的规矩,是从来都不乘车或轿子的。若他要来看她,必然会像年少时那样,策马狂奔而来。

路上瞧见了好吃的、好看的、好玩的,便下马给她弄来。

等到了,就信手抛给她。

——看哥哥对你好吧?还不快感激涕零,将他夸到天上去?

从前的王令淑才不会如他意。

但现在,她真的很想念很想念自己的哥哥。

今天见面,还是哄他几句好了。

傍晚时分,雨确实渐渐停了,可惜天光尚未转亮便已西沉。

屋外长街漆黑一片,来拜谒的客人也渐渐都走了,只有门房点起的一豆油灯与她对坐。王令淑看着越来越少的灯芯,忽然觉得心头焦灼得难受,仿佛油中煎熬的是她的心。

终于,长街尽头响起越来越近的马蹄声。

只是伴随着马蹄声的,还有凄厉尖锐的丧乐声,一下一下地割着王令淑的耳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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