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辰时未到,我便叫了温言进来梳洗。温言有些诧异:“娘娘昨天睡得比较晚,今天也能早起吗。”
“其实,睡得也很充足了。”我咳了一声,现在虽然天黑的时间逐渐变晚,也算得上长夜漫漫。就算我不容易睡着,入睡时间也足够了。
都怪我以前太能睡,不到日上三竿不想起,身边的侍从才会见到我辰时起床就如此诧异。
温言带着两个侍女为我整理完毕后,其他二人下去传膳,于是殿内重新只有我和贴身侍女两人。温言这才开口,低声和我说了外间的情况。
“殿下,那两个陛下身边的侍女今天还是没走,我已经招待她们用了朝食。”
“嗯。”
“不过陛下没有传旨,让娘娘去福宁殿等候伴驾。说不定殿下今日能得空,陛下只是怕您强要出宫。”
我含笑点头,不置可否。她从皇夫宫里歇下,晨起直接去上朝,嫌恶万分之后有了缓冲的时间。下朝后,她应当还是想见我的,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先处理政事。
“殿下不必忧思过重,陛下如果宠爱您,也……不是坏事。”温言又劝道。
“我知道。而且,我并不抗拒她。”我坦言道。
温言诧异了一瞬,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:“太好了,殿下果然处变不惊,才想了一晚便能想通。”
我默然不语,我晚上忧思的可不是适应不了君王宠爱这件事。
不久之后,早饭摆好,我便去了外间。用完饭后,撤掉杯盘时,温言才躬身道:“娘娘,北齐景和帝来信。”
从北地送到宫里的来信,都是给陛下或她身边的人检查过后才会送到我这里,因此我也不用多有顾虑,直接拆了信。
信上,父皇一如既往地让我保重身体,好好吃饭睡觉,天气渐热不要贪凉风寒云云。我快速看了一遍,就把信交还给温言,她便拿下去收好。
现在如此关心女儿,当初何必在母亲刚生下我的时候,就把我们赶出宫去?还好母亲师从归云谷,有关爱她的师门,能好好把我抚养到八岁。
但是,这难得的安稳快乐也不能长久,我八岁那年,母亲便被宫里来的人害死。半年后,皇帝竟然还好意思找到我,并要把我接入宫中。
于是,我乔装改扮,以皇子的身份入宫,慢慢调查真相。当查到是皇后派人杀了母亲后,我步步为营,先让父皇忌惮皇后的母家。
在皇后的娘家势力轰然倒塌后,她终于也被父皇厌弃废除,在冷宫“暴病而亡”。
至于当年母亲被赶出宫,父皇解释时含着泪说“是朕听信小人谗言,忌惮江湖势力,让她出宫,害了你母亲”。
我无可奈何,其实我觉得出宫过自在生活更好,但母亲显然还思念着父亲。
因为父皇的不信任造成分离,也让母亲伤心难过,而后来他一手捧起的皇后更是夺走母亲性命。因此,我虽然不会很恨父皇,心里还是有所介怀。
在殿内踱步半晌后,我终究还是到了桌案前,提笔写信。已经有好几封信未回复,现在回一句也可。
很快,我便放下笔,看着上面“儿臣安好,勿念”的短短一句。墨迹干后,我把它装入信封,交给温言,便走出正殿。
四月的江南本已炎热,但由于院中常设消暑冰盆,此刻倒不至于热得人心烦意乱。
我慢慢往前走着,看到院中一颗盛开着桃花的桃树时不由得莞尔,这时节桃花竟然还能开。
如果是在江北,我可能还不会这么诧异。不过,听说宫中能人巧匠有高超的侍弄方法,可以让一些花不应时也能开放,以供赏玩。
我走到树下,抬头看着灼灼桃花,有花瓣落到我身上。半晌后,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。
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。你怎么没有叫灼华?”
我吓了一跳,但心里其实并不意外,她果然直接来我的寝宫找我了。
“参见陛下。”我转过身,抱拳施礼。现在南吴女子行拱手礼已经十分普遍,不过我可能是女妃里最常抱拳行礼的人。
“起来,没有外人。”她上前一步扶住我,笑意盎然,又抬起手为我拂去头上花瓣。
“谢……”我说到一半,便在她的眼神下止住了原来的话头,转而回答她的问题。
“为什么不叫灼华……父皇第一次见我时,也问了这个问题。”我说着,想到那时的场景,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。
那时,我进宫见到皇帝后,他惊得立刻从御座上起身,怔怔打量我。
“儿臣卫昭华参见陛下。”我走到殿中央,撩袍跪下,恭敬磕了一个头。
直到我跪下行礼,他才如梦初醒,连忙奔到我面前把我扶起。
“像,太像了,很像你母亲。也像……朕。所以,朕真是很蠢。”他蹲下身与我平齐,眼中闪过痛不欲生的神色。
我因为想要报仇,需要讨好他,便笑了笑:“父皇安好。孩儿终于见到爹爹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