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药?华九看了看手中这颗圆滚滚的清心丸,道:“我的药,自然是我自己研制的。”
璩长老手快,一把抢了过去,神情凝重仔细看了看,又刮下一点放到鼻端嗅了嗅。
林昨暮不乐意了,一把抢回来:“这是师妹给我的,你自己没药吗?”
璩长老本要发怒,看见是林昨暮又把硬生生把怒气收了回去,挤出一丝笑来:“世子见谅。”
他回身冲柳一语拱手,冷声道:“禀掌门,若我没看错,这枚丸药与在昊旬门发现的丸药应是一模一样的。”
他这话一出,郁舸立即大喊:“快将窦玉罗抓住!”
数个身影从他身后跑出,将万源宗几人团团围住。
林昨暮刚才还在生气,如今一个箭步挡在华九身前,不悦道:“你们这是做什么?”
霍川雷道:“如今妖魔打阵,清查内奸,件件事都重要,现在还管什么丸药!”
璩长老道:“众位有所不知,几日前昊旬门被人一夜之间灭了满门,我太威弟子奉掌门之命前去探查,结果就在现场发现了一枚丸药,与这枚丸药一般无二。”
“方才方长老有一件事未说,众所周知,昊旬门的火药生意是做得一等一的好的。”
霍川雷太过惊讶,声音微哑:“你是说?”
璩长老点头,正要说话,却听霍川雷继续道:“你是想说昊旬门表面上淬体炼体,其实偷偷拿卖火药的钱买丹药吃,然后把自己毒死了?”
璩长老原要出口的话被他噎在喉咙里,半天说不出来:“什么毒死的?我什么时候说是毒死的?”
霍川雷大惊:“不是毒死的,竟是噎死的?”
华九眉心微拧,她的药虽看起来大一些,但是入口即化,怎么会噎死?
璩长老实忍不住,几乎要骂他猪脑子,气得“呸!”一声,怒道:“不是毒死的,亦不是噎死的!是被人杀死的。”
他这么说是明了了,但霍川雷仍有一事不明:“既是被人杀死的,又与药有什么干系?你这长老奇怪,事不直说,偏绕来绕去叫人想不明白。”
璩长老顿感一口老血憋在胸口,憋得他上下气不通,憋得他脸通红,脑嗡嗡,终骂道:“蠢物蠢物,谁不明白?就你不明白!”
“昊旬门人不吃丹药,那这丹药必然是别人的,这个别人就有可能是凶手!”
他气得很,话也说得飞快:“况且,炸毁我派阵印用的正是昊旬门的火药,火药之新,制出来绝不超过十日。”
众人皆听明白了,又是一惊。
他话中之意太过明显,难道屠了昊旬门满门,又炸毁阵印的人,竟是这个窦玉罗?
华九亦是知道昊旬门大名的,这个门派修为平平,规模也不甚大,但其修炼方式确实与一般不同,是讲究以磨炼身体至极致而获取修为的苦修门派。
只是无论从前还是现在,她都与这昊旬门无甚往来,那里怎么会有她的药?
她不知想到什么,眼神浅浅往殿外一瞥。
霍川雷终于问了一个璩长老可以接受的问题:“依着我看,这世间丸药大同小异,都是黑黑的,圆圆的,你怎么能论定两颗药毫无二致?”
璩长老道:“我璩和苦心钻研药道数十年,于丸药一事上,自认超过我的人不多。”
他将手中的药高高举起:“这药与平常不同,其炼制手法之精妙,可算是我平生罕见。”
“一个修士若练功有偏差,导致墓气入体,或者与妖魔相斗时,不慎被妖魔之气侵扰,导致自身真气倒转,寻常的清心丸需要服用三日,每日两颗方能稍解苦痛,可若是这药,只一颗便可作效,且效用更佳。”
人群立即骚动起来。现世妖魔太多,近几年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都是,受伤的情况比比皆是,清心丸之类的药物价格更是水涨船高。
现在有一颗顶六颗之物,谁能不心动。
璩长老继续道:“这药之所以能效用这等上佳强劲,除却手法精妙,用量精准,最重要的,是其中加入了一颗让人决计想不到的药草,耆芎,耆芎本是毒草,可放在此中却不同……”
说起药道,璩长老越说越来劲,正要把耆芎的功能效用仔细说一通。
外头打得激烈,哪里能容他细碎道来,柳一语轻轻一咳,璩长老立道:“总之,这用材巧妙,比例搭配之协调,不是同一个人绝难做到。”
璩长老将华九上上下下看了一遍,心中叹道:“真叫通微走鸿运,捡了个这么难得的好苗子,假以时日,万源宗的丹药名号必值千金。”
他登时又反应过来:“不对,这丫头若真是屠杀昊旬门满门之人,又与妖魔勾结,其心性手段极其残忍,世间正道可容不得她,就同当初那个妖女一般,凭她再天才夺目,也不过短短几年便烟消云散,可叹可叹。”
柳一语这时缓步而出,站在大殿面向众人,大声道:“这名内奸杀人夺物,又与妖魔勾结,清查出来,我必将她斩于阶下!”
他转向华九,眼神如利剑一般锐利。
太威派是天下第一派,太威派的掌门自是天下第一人,这第一人的眼神威压,仿佛能瞬间抹平对方所有的对抗力量,让人不由自主地俯首称臣,偏华九不惧不避。
柳一语道:“请窦姑娘解释一下,为何你炼制的丸药会出现在昊旬门?”
华九一阵恍惚,世间好轮回。
上一世在段家满地血污之中,柳一语也是这般眼神入鹰,嘴边带笑,温声细问:“既然华九真人矢口否认人是你杀的,那敢问真人之物为何会出现在此处?”
她当时是如何反应的?那时的华九真人性烈如火,自然是抄起剑就打,有什么好说的。
可今日成了窦玉罗的华九却道:“我曾立志解救天下苍生,我的丸药给过不少人,山岭中被精怪所伤的修士,穷乡里被恶魔侵扰的老少,街道上被妖物迷幻的行人,所有我遇到的,需要我帮助的人我都给过,所以它为什么不能出现在那里?”
华九静静看着他,道:“你只能证明那颗药是我所制,却不能证明人是我杀的,更不能证明你派中阵印是我炸毁的。”
方精西右手提剑,往前一步:“众所周知昊旬门中人禁食丹药,他们又怎会要你的药?既不是他们的,就必是凶手的!”
华九闻言沉了脸,道:“你们说昊旬门前几日被灭门,半月前我仍在万源宗中,而后十日我与同门一道从万源宗出发来到太威派,日日都在一起赶路,从哪里分得身出来,去昊旬门杀人?”
“从秘境出来后,又被你们锁在院子里,我又如何拿着一大包火药去炸毁你的阵印?”
霍川雷帮腔:“正是,况且你们也不知道昊旬门到底有没有花钱去买过丹药,我爹曾和我说过,现在瞎吃丹药吃死人的事可不少。”
璩长老几要崩溃,走到他跟前喊道:“我们都探查清楚了,血液无毒,不是吃药吃死的,就是被剑气杀死的,杀死的!”
霍川雷揉揉耳朵,不满嘟囔:“你嚷什么?我都耳鸣了。”
若不是众目睽睽,站在他身后的审旦支简直都想笑出来。
林昨暮上前几步,冷声道:“所以你们的意思是,我师妹就是凶手?不仅是凶手,还与外头的妖魔是一伙的?”
方精西道:“她若不是,就要拿出证据,不然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!”
林昨暮冷笑:“太威派好大的威风,无凭无据,就拿着一枚丹药硬要把莫须有的层层罪名扣在我师妹头上,是欺我太威派无人还是欺我梁王府无人?”
“既然形势紧急,何不分清轻重缓急?如今最应当的,是咱们出去杀妖灭怪,打退妖魔方是正道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