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,她大喊:“救我!”
隔着她再不能轻易获得的空气,于敏激动地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动容。
附有粘性的蛛丝粘在绑匪的手臂上,一颗冷色调的子弹划过,闷声一响,于敏脸上对于即将脱困的惊喜还没来得及浮现,钳制着她脖子的那只手却愈发加重了。
不要提说话,哪怕她呼吸都已经是渴望。
又是一声闷响,子弹擦着她的脖子埋入绑匪的锁骨处。
那个女人受伤了。
羽毛绞断了近乎透明的白色蛛丝,顺着建立轨迹刺入她的手臂。
她换了一只手持枪,奔跑着,咒骂着。
于敏知道自己的脚已经不能触底,麻痹的感觉几乎充斥全身,耳朵里已经没有声音。
她用尽全身力气抓着绑匪的手臂,不管指甲缝里已经填满了对方皮肤组织,一下又一下奋力地抠着。
“咚”又是一声闷响。
绑匪的手臂终于断开,她的呼吸终于得以重新连接。
“咳咳咳——”劫后余生的快感让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,不愿放过任何一口氧气。
可一抬头,她看见头顶悬着一根羽毛。
惊魂未定,于敏囫囵着从地上爬起来,几根白色的蛛丝在她面前展开了一片保护拦截,她的双腿软得像熟透的面条,心里不断喊着快点,快点跑,快点跑!
可却没法轻易动弹。
她急切地想要获得一点安定感,眼球转动着看向周围,不断喊着救命,救命。
“你倒是跑啊!”那个女人怒声喊着,几根蛛丝缠在她的腰与肩膀,一股力道拖拽着她远离这片危险区域。
催人性命的嗖嗖声不断在耳边响起,一根根羽毛从她的脑袋、脖子擦边而过,于敏拼命跟上蛛丝拖拽的方向,卖力奔跑。
那个女人在救自己。
她、她是警察吗?
于敏在一片摸不清东南西北的混乱中,抽出了一点清醒的神智思考。
呼吸系统好像要炸了,冰冷的空气呼吸进身体里却是滚烫、干裂的,头脑直接罢工,全凭借着本能,去拥向可以保护她的对象。
“老大——”
她的左前方奔来一个人,呼喊着,脸上的焦急与愤怒呼之欲出,眼球快要瞪出来了。
他在喊谁?是援助吗?
直到一株绿色爬藤平地而起,缠绕住她的救兵的小腿……不是。
不是…不是援助——
那个女人抬起手,黑漆漆的枪口直直面对着于敏的正视方,于敏反射性地抱着脑袋,弯下腰矮着身体继续跑。
“跳进去——”这句话伴随着枪声传进于敏的耳朵里,女人已经挣开了爬藤的束缚,两人奔跑相交,在即将错过的那一秒,于敏看见了两条路。
第一条——奔向那个女人让她跳进那片褐色的水膜,她可以获救。
第二条——那个迟来的绑匪小弟,正紧随着女人的脚步,时刻准备偷袭。
困住那个危险人物,她想,这兴许可以戴罪立功,这样的话,父亲的肾源可不可以多一点匹配的机会?
一念生,一念死。
摆在于敏面前的是一道莫过于电车难题的变种选择。
往前数十九年,于敏有大半时间都接受在玛丽苏爱情的洗礼,所以她心甘情愿费心思为自己塑造一个完美的女主形象。
扶老人过马路,帮路人捡掉落的物品,热情相待所有人……她幻象自己是天定的女主,在某一时刻遇到深情的真命天子。
可事实上,她只遇见了一个渣货。
于敏不可否认自己爱过,也不能否认自己瞎了眼睛,脏了身子。
也没法否认,她是虚伪的,所做出的一切善事都是违背善良的本意。
而到如今,到当下,她只有一点最真实。
抬起眼皮,脚步一迈,用着最大的力气抱住了尾随于后的那个男人。
“你要活下来!”她的手臂被不断加重的藤蔓缠得充血、麻痹。
“去救我爸爸!”紧接着是脖子,藤蔓勒得紧紧的,她的声带成为了破风箱:“一定要、要救我爸爸…嗬…呃、”
她看不见那个女人,只有漫长的耳鸣充斥她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