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鸟声阵阵,清风卷起枝叶落在窗边,又将帘幔拂动发出簌簌响声。
南枝守在外间,竖耳去听内室的动静,半晌却什么也没能听到。
方才她要去给郡主上药,却被世子拿着药膏抢了先,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,里面却半点动静都没有,真是让人心焦。
她看了眼一旁立着的林晓。
小丫头早不复初见时的瘦弱,肌肤也不再枯黄干瘦,现下白白胖胖的,个子也窜了不少。
她在这里忧心忡忡,林晓却伸着脖子去看窗外树上两只雀鸟在打架。
真是个心大的姑娘。
林晓当然心大。
现在她有吃有穿万事不愁,且不再居无定所四处漂泊,每个月还有不少银钱能拿,日子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。
更何况现在郡主身边的是少将军,有什么可怕的?
两人心思各异,却也谁都没开口,终于才等到世子提步从内室走出来。
“去给郡主上药。”
世子脸上的神色不大好,没有一贯的笑,反而阴沉沉的,南枝恐他将身上的气发在了郡主身上,赶忙应了一声步入内室。
却见自家郡主倚靠在床头,唇上红肿鲜艳,眼角还挂着未能褪去的残红。
“郡主……”
她从来都不看好这位卫世子,别说坊间,就是宫内有关他的传闻也不少。
什么一日纳了三个通房,一连三日宿在秦楼楚馆不曾归家,甚至还看上了赵贵妃身边的宫女云云。
总而言之,没一句好话。
若非郡主急着嫁人出宫,最后又怎会选择这么一个风流成性的男子?
简直连谢小将军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。
许清禾被南枝这一声“郡主”唤回了神,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定然是妆发散乱不能直视,也知道南枝在担心什么。
她朝南枝摇了摇头,指指被卫澈搁置在小几上的药盒,示意南枝给自己擦药。
清清凉凉的药膏抹在身上,逐渐消减了身上的粘腻燥热。
上好药后,她将衣衫重新拢起理好,又对着梳妆镜整了整妆容,这才提步去了外间。
卫澈却还在这里。
他坐在软榻上,手里拿了本许清禾常看的诗集,但却无心翻动,正盯着空中的不知何处出神。
见她出来,他立即站起身来,看着她张了张唇,似是想说什么。
许清禾将目光望过去,带着些询问的意味。
可卫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他不说,她也懒得去问,自己误食花生之事发生在辅国公府,自然是需要他去查明。
只要他愿查,就定能查得出来,如今就只看他想不想了。
许清禾只当这屋里没有旁人一般,兀自走去东次间,从书架子上重新拿了本书卷,也不管卫澈是不是还在这里,兀自坐在桌案前读着。
等再抬头时,卫澈已经没了身影。
五月初的天气不算太热,却让许清禾总觉得发闷,她让人将屋里熏香的香炉撤了下去,可还是并不舒坦,身上起了疹子的地方也越发地痒。
“郡主可不能挠,当心留疤。”南枝将她的手按住,低头看了看郡主颈间的红疹,竟已经渗出了血丝。
她又绕到另一边去看,也是一样。
翻开郡主的衣领再看,脖颈之上的也未能幸免。
不消想,衣衫包裹处,只要是起了疹子的地方,定然无一不渗了血色。
这很不对劲。
一个多月前郡主也曾吃了花生,也起了红疹,但却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。
先是昨夜误食花生,再是红疹渗血,许清禾递给南枝一个眼神,让她派人去请府医。
不,或许府医也并不可信,这辅国公府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信。
可她才刚嫁入府中,又到底是谁,与她何仇何怨,竟这么着急想要取她性命?
在府医被请过来之前,卫澈率先踏进房门,他额上还带着一层薄汗,显然是一路赶回来的。
查看过她身上更加严重的疹子,他的脸色愈发难看。
府医过来先查看了许清禾的伤口,又将药膏剜出来查验。
年过四旬的老郎中,行事仔细动作缓慢,卫澈却等不下去,直接开口催他:“到底怎么样?”
府医沉吟片刻,道:“这药并没有问题,本是舒缓修复之用,不该起这样的效果。……不知郡主今日可是吃了什么?”
卫澈便将今日中午的菜单报给他,又命人去厨房将那些剩下的饭菜拿过来一一查探。
“对了,方才还喝了几口金桔雪梨汤。”卫澈忽然想起来,立即命人将那汤水已尽、残料尚存的金桔汤提回来。
许清禾望了她一眼,布着红疹有几分怖人的脸微微仰起。
他方才提到过,那汤是他大姐送的。
卫大姑娘卫苓,她从前也听过几句有关她的传闻。
其人温婉大方为人亲和,虽在武将之家却不减柔情,出嫁后更是持家有方得京中众人称赞。
只是去岁不知为何,其夫君忽然重病一场,断断续续治了大半年也不见好,最终还是撒手人寰。
于是卫苓便重新回到了辅国公府。
若当真是那汤有问题……
可她们二人素未谋面,她又为何要害自己?
总不能是因为她婚姻并不圆满而自己又将将
新婚,于是怒而下手吧?
等府医最后查探出来,却当真是那雪梨汤的问题。
“这汤里加了化橘红,本有润喉之效,但却与药膏中所用药材相克,服用后再擦药却是会导致瘀血。”
这样看来,极有可能是一场无心之失。
许清禾抚着胸口,又递给南枝一个眼神,南枝会意,向府医道:“除此之外,郡主今日一早还觉得胸闷,这又是怎么回事?”